第91章
  谢琛望着她,有一瞬的怔愣。
  在严简忆的注视下,他收回目光,默不作声地从她的眼前走过,打开房门。
  严简忆似乎很信任他,在他开门后,立马走了进去,像是来做客一样,问他,“需要换鞋吗?”
  “你不想换就不换。”谢琛听到一天会做三遍家务、有洁癖的自己这样说。
  既然他都这么说了,严简忆迈开脚,直接踩了谢琛家的地板上。
  谢琛跟在她的身后,见她停了下来,道:“随便坐。”
  他走到餐桌旁,拿起事先准备好的茶,倒了一杯。回头看却发现严简忆还站在原地,他拿着杯子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。
  在严简忆扭头朝他看过来时,他快速把杯子放了回去,用尽全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。
  他没敢看严简忆,生怕她随意的一个眼神就会打破他努力维持的表象,他能感受到严简忆的目光在他的身上停留,这对他而言非常煎熬,一秒的时间似乎都被无形的力量无限延长了,这样的一秒不知道过了几个,他听到严简忆说:“可以参观一下吗?”
  他则说:“可以。”
  收到严简忆发过来的消息后,他只回复了一个好,别的什么也没说,没问原因,也没问她知道他的住处在什么地方吗,更没问她是怎么知道的。
  他没有想办法维持两个人之间表面上的陌生距离,让他们之间的心知肚明更神秘了。
  他什么都没问,却默默地做了很多准备。
  随后,他听到了严简忆的脚步声,一声又一声,第七声传进他脆弱的耳朵里时,他转过头,看向了她的背影。
  他跟了上去,走过一个客房、一个卫生间、一个杂物间,又走过他的卧室后,他看着严简忆推开了书房的门,走了进去。
  这里也不过是他们间的心知肚明的一部分,于是,谢琛什么也没说,没有阻拦,没有介绍,跟着严简忆走了进去。
  不同于走到别的房间时的表现,这一次严简忆没再四处观察,目标明确地走向了那张靠窗的书桌。
  她在书桌前停下,看了会窗户外的景色,拉开椅子,坐了下去,“不错嘛。”
  “这里很适合处理工作,累了的时候,一抬头就能看到外面的美.景。”
  “这个小区的人虽然少,没什么人味,但好在绿化做得不错,这里的绿植很漂亮,楼下的风景一直很不错。”她抬头,“你说是吧,谢琛。”
  “是。”谢琛回复简短,语气淡淡,表情没什么变化。
  严简忆不太在乎他的回应,坐了一会,欣赏了会谢琛平时的居家办公视角后,她站起来,瞥了眼旁边不大的书架,从两本书的空隙间,拿出了一个望远镜。
  拿着手里把玩了会,她兴致勃勃地把望远镜拿到眼睛前,对准自己家的方向。
  看到家里的两只狗站在落地窗前,撕扯原先应该是毯子的破布,她的眉头一跳,默默调整望远镜,转而对准了陆敬琛家。
  和她想得一样,果然没看到陆敬琛本人。
  都这个时间了陆敬琛还没回来,那他今天估计不会在还有太阳的时候回来了。
  没看到人也没关系,反正她还能用望远镜,看对她来说非常陌生的陆敬琛家里的样子。
  但那些家具装潢实在没什么意思,一分钟不到她就腻了,又抬起望远镜,将其对准了孟元遇家。
  才看了十多秒,她说:“谢琛,你是不是想报复孟元遇?”
  “你是不是还恨
  孟元遇?”
  第81章 恨?孟元遇、孟元遇、孟元遇…………
  孟元遇、孟元遇、孟元遇……
  当他的名字被严简忆说出来时,听起来万分刺耳。
  谢琛竭力维持的表面被她的声音化成的针戳破,他上前一步,眼睛死死地盯着她的脸,“我不应该恨他吗?”
  “还是在你看来我不应该报复他?”
  “他可是害死了我妈和我弟弟!”/“他害死了你的母亲、弟弟。”
  不同的声音说着相同意思的话,两种语气的声音撞在一起,明明是谢琛的声音更大点,情绪也更为浓烈,可最终安静下来的却是谢琛。
  谢琛深深地低下头,后颈处的骨头因他的动作变得明显起来,变大的呼吸声仿佛也在颤抖,“抱歉,我情绪激动了。”
  “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。”
  “没事。”严简忆看起来还是那么平静,是因为早就想到他的反应了吗?还是因为单纯地不在乎他的反应?谢琛还低着头,不动声色地抬起眼皮,揣测起她平静的理由,却听到她说:“谢琛,那你恨我吗?”
  “换句话说你想报复吗?”
  “如果想,那你想怎么报复我?杀了我?还是别的什么?”
  谢琛猛地抬头,“没有。”
  “我没有恨你。”
  “我没有想报复你。”
  这么长时间以来,他一直觉得他是恨严简忆的,至少在之前他一直这样认为,还坚信不疑。
  时至今日,谢琛仍旧可以找出无数条他恨严简忆的理由,这些年的失眠、夜夜梦魇是他对她的恨化成的、回国后的一眼认出她是因为恨、听到某个字眼时下意识觉得讽刺,脑袋里瞬间联想到的画面是因为恨、过了七年的时间依旧没有忘记是因为恨、一直没回国也是因为恨……很多时候,他都像是一条应激的狗,还是那种特别敏感、特别容易应激的狗,而严简忆就是他的应激源,也是他唯一的应激源,所以关于她的一切都是因为恨,所有的不喜也都是因为对她的恨。
  他对她的恨和自然规律一样,到了合适的时机顺其自然的出现,了解的人会觉得他的恨合情合理,不了解的人也只会觉得本该如此,谢琛介于这两者之间。
  然而就在前段时间,他发现严简忆和他住的那么近,他只要站在窗前,抬起头就能看到她……他起初觉得他不停地想看严简忆也是因为恨,后来随着一天又一天的失眠,随着无数次鬼使神差的去看,他好像意识到了什么。
  慌忙地逃到了朋友家,终于还是面对了真相,撕破了他让自己相信多年的脆弱谎言。
  他不恨她,相反,他爱她。
  失眠是因为爱、回国后的一眼认出是因为爱、听到某个字眼下意识地联想到她是因为爱、过了七年的时间始终没有忘记是因为爱、一直没敢回国也是因为爱……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爱。
  都是因为他可笑的不敢面对,所以他才会觉得他一直恨她。
  面对他连连否认,严简忆眼睛都不眨一下,“是吗?可从某个角度上来讲,造成你母亲和弟弟死亡的原因,有很大一部分是我。”
  “如果没有我,孟元遇就不会针对你,更不会害死你的家人。”
  “归根结底,我也算是杀死你家人的凶手,害你变成孤身一人的凶手,所以你不恨我?你不想报复我?”
  他已经说不恨她了,但她为什么还要这么说?是因为不相信他的话,还是说,在她的眼里她和孟元遇永远站在一起?
  他恨孟元遇就等于恨她,他报复孟元遇也等于报复她?
  她为什么要这么说?
  谢琛说:“没有这样归根结底。”
  “孟元遇是孟元遇,你是你。”
  “他做的事和你没有任何关系。”他默了默,把当初不敢说的话,说了出来,“况且要是没有你,他们恐怕早就离开了。”
  “是你让他们多活了几年。”
  严简忆一愣,她终于不是一味地平静了,他终于在她的脸上,看到除了折磨人的平静外的其他情绪了。
  她的眼睛往谢琛偏了片刻,只有片刻而已。
  她没想到谢琛会这么说,虽然她在事发后,除了刚开始时有强烈的自责外,大部分的时候她都是这么想的,要是没有她别说谢琛的母亲和弟弟了,就连谢琛都不一定会变成什么样,或许早就被生活逼死了。
  类似的话,在他们还没有分开时,在谢琛埋怨她时指责她时,她也对谢琛说过,那时的谢琛是什么反应来着,反正不是现在这个反应。
  他居然会这么说,真不敢相信,他居然会对她说,是她让他们多活了几年。
  这可不像是他会说出来的话。
  怪不得封觉欢动不动就说时间都改变一切,还真是能改变一切。
  这算什么?被磨平了棱角?还是大彻大悟,知道他之前有多无理取闹了?
  虽然只有片刻,但谢琛却没有错过,“你很意外?”
  “有点吧。”她实话实说,“感觉不像是你会说出来的话。”
  “但也只是我的感觉而已,我们都这么多年没见了,你会说什么、做什么都不值得意外吧。”
  “是吗?”谢琛不知道哪来的勇气,说:“我还挺希望你意外呢。”
  他如愿了,严简忆真的意外了,虽然面上看不出来,面上她笑了两声一句话都没说。
  就在她想谢琛是不是中邪的时候,谢琛又开口了,“所以刚才你为什么会那么说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