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4章
  主要还是推行新政迫在眉睫,需要清算的官员很多,他已焦头烂额,待到正月还要祭祀,更不好脱身,这才想趁年前再见赵清仪一面,顺便讨些好处,免得她把自己忘了。
  赵清仪也有此意,不尽快偿还这份恩情,怕是还会有无穷无尽的纠缠。
  “郡王明日可有空?”
  楚元河挑眉,目光灼灼,“有是有……”
  赵清仪假装听不出他语气中的深意,“那明日酉时,清韵茶楼见。”说话的功夫,她走到门口的位置,示意他可以离开了。
  从出现到进屋,不过盏茶功夫。
  这就赶他走了。
  楚元河有一丝微妙的郁闷,但对上赵清仪微红的脸,那丝郁闷顿时烟消云散。
  “行,明日,本王等你。”他粲然一笑,端的是妖孽俊逸,戴上斗篷的帽子,大摇大摆走出去。
  赵清仪飞快关上门,脊背抵着门框,长舒一口气。
  饱暖思.淫.欲,古人诚不欺我。
  她一定是舒坦日子过久了,居然有心情欣赏美色!
  楚元河并未走远,他就站在门外,听屋里人发出一声冗长懊恼的叹息。
  看来,赵清仪对他并不像嘴上说的那般无动于衷。
  唔,即便还不喜欢他的人,但是,应该喜欢他这副皮囊。
  楚元河心满意足,转身没入雪夜中,庭院里银装素裹,他这抹黑影显得格外突兀。
  刚走没两步,便察觉有人在暗中盯着自己,楚元河脚步一顿,潋滟的桃花眼沉了沉,稍稍侧身,似在捕捉那人的方位。
  小厮不知危险即将到来,眯着眼在暗中观察,碍于对方披着斗篷,没能看清脸,心中不免焦灼。
  大爷特意派他来盯梢,若不能带回确切的消息,以大爷如今阴晴不定的性子,自己定然会吃不了兜着走。
  正当小厮揉揉眼睛想再看清楚时,对方的身影居然在雪夜里凭空消失了。
  怎么回事?
  小厮下意识追出几步,忽的出现一个陌生男人截住他的去路,小厮骇然,转头欲逃,才发现前后左右皆无路可走。
  四个穿着相同的黑色短打,并未遮面的男人,正面无表情盯着他。
  小厮吓得双膝一软,扑通跪倒在地,求饶的话刚到嘴边就被人一拳打晕。
  李彻对此一无所知,还在榻上辗转难眠。
  那晚罗氏捉奸他出来阻止,只是顾及自己的脸面,同时他也相信罗氏与李素素所言并非空穴来风,为此他还私底下试探过李衡。
  可惜李衡口风很紧,凡有人当面提及赵清仪,他就会找各种借口走开,瞧着是在避嫌。
  于正常人而言,这也说得过去,毕竟前脚才被人诬陷与嫂嫂通.奸,事后避嫌合情合理。
  可李彻不信。
  他疑心重,李衡越是避嫌,越让他觉得二人之间有猫腻,毕竟自己离家三年,与赵清仪虽有夫妻名分,却无夫妻情分,反倒是这个庶弟李衡,三年来都与赵清仪同住一个屋檐下。
  瓜田李下,难免招人疑心。
  一旦种下怀疑的种子,无论赵清仪做什么,李彻都会将她的行为与不贞挂钩,尤其他回府后,赵清仪屡屡拒绝圆房,更成了不贞的佐证。
  如今自己成了废人一个,那无形的阴霾再次笼罩全身,李彻甚至生出了恨意。
  他一定要查清楚,若真如他猜测那般,他定要这二人不得好死,让他们清楚背叛自己的代价!
  于是李彻将突破口放在赵清仪这里,他刻意缓了几日,好叫这二人放松警惕,再派人盯着,没成想今夜才派出一个人,便出师未捷身先死了。
  李彻熬到天明,也不见小厮回来禀报,便差青石亲自走一趟。
  回来后青石汇报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,“大奶奶近日忙着发放下人份例,还要兼顾外头的铺子,和平常没什么区别。”
  李彻敏锐捕捉到关键,“她时常外出?”
  “是,几乎日日都会出门,辰时出,酉时归。”不仅是出入府的时辰打听到了,还有赵清仪常去的几个铺子,“一般大奶奶会先去清韵茶楼用盏茶,随后便从东市开始……”
  赵清仪的每日行程基本固定,光听是听不出端倪的,李彻吩咐,“今日你不必伺候我了,去跟着大奶奶。”
  他让青石跟踪,在什么地方逗留多久,又见过什么人,必须事无巨细回来禀报,又另外差了一个新来的小厮去盯着翠竹轩,看看这二人的行踪是否重合。
  赵清仪是没功夫搭理他的,昨夜盘了账,收入不少,她正是心情好的时候,早早忙完了铺子里的事,便在清韵茶楼的雅间等着,期间让茶楼的小二跑腿去京中最好的醉仙楼买了酒菜。
  待一切布置妥当,楚元河欣然赴约。
  他们不是第一次面对面独处一室,赵清仪还算了解他的性子,不会乱来,便也卸下防备,主动敬酒,算是答谢楚元河数次相助的恩情。
  这不失为好的开始,至少在明知他有意的情况下,赵清仪不排斥自己。
  这就说明,他有机会。
  楚元河心情大好,当即豪饮,酒过三巡,二人彻底敞开了,赵清仪招呼福贵还有两个婢子一同落座。
  两个婢子是陪着赵清仪一同长大的,情分非比寻常,私下里她们主仆便是这般相处,但福贵不同。
  面对赵清仪的盛情相邀,福贵连连摆手婉拒,下意识去看楚元河的脸色。
  楚元河更喜欢两人独处,但既然赵清仪都发话了,他没有拒绝的道理,颔首表示同意。
  福贵这辈子都没享受过这等福气,能和陛下同桌用膳,说出去够他吹一辈子的牛了。
  当下感激涕零,小心翼翼坐在边上。
  约莫是行走商场的缘故,赵清仪虽是高门贵女,却没有世家教条下的矫情,反而烈酒入腹,多了几分豪情,对楚元河也是发自肺腑的感激。
  只是她酒量着实不怎么样,没一会儿双颊便泛起酡红,水波盈盈的杏眸噙着醉意。
  福贵跟在楚元河身边多年,最擅察言观色,知道这会儿他不该在场,借口要去买醒酒汤,拽着两个婢子出去。
  打从楚元河出现在赵清仪的闺房里,檀月俏月就已达成默契,反正自家奶奶是要和离的,等和离了,再嫁郡王也不错,便掩唇嬉笑跟着福贵一起出去,离开时还贴心地带上房门。
  反正在自家茶楼,出不了岔子。
  赵清仪扶额闭目,呼出一口酒气,“郡王莫要误会,这两个婢子被我纵坏了,忘了规矩……”
  “无妨,本王倒觉得,她们颇识时务。”楚元河觑着她小脸微醺的模样,不着痕迹朝她坐近了些。
  他微微俯身,嗓音低哑,带着莫名的蛊惑传入赵清仪耳畔,“赵大小姐,上回本王同你说的话,你考虑好了吗?”
  赵清仪虽有三分醉意,人大体还是清醒的,可今夜不知怎的,她觉得那声音离得极近,听得人耳蜗酥麻,身子都软了半截。
  她素手抵额,垂落的长睫闪了闪,不知道该如何回应,便装作在忙的样子,饮完壶中最后一滴酒。
  她一而再,再而三的回避,让楚元河感到不安,他不由再次靠近,停在咫尺之外。
  “赵清仪。”
  男人嗓音极低,像是今夜品过的烈酒,初尝温润,后劲醇厚,仿佛自带磁性,不知不觉便引人坠落,“赵清仪……”
  “嗯?”
  赵清仪这次是真喝多了,歪着脑袋,露出衣襟下一小节雪白细嫩的脖颈,此刻因醉意汹涌泛着薄红。
  奇怪,他今晚的声音怎么格外动听,喊她的名字,就像在勾.引人似的,赵清仪努力睁开迷离的双眼,湿漉漉的杏眸满含春水。
  楚元河眸光微滞,“我同你说过的话,你还记得吗?”
  气息喷洒在她颈窝处,淡淡的酒香夹杂着独属于他的凛冽之气。
  赵清仪耳根发麻,更迷糊了,“……什、什么?”
  人还端坐着,其实意识已经飞到了九霄云外。
  楚元河有的是耐心,他又凑近了问,“我说,等你和离了,我娶你,你觉得如何?”
  所谓酒后吐真言,这次他要听听赵清仪的真心话。
  却听赵清仪轻笑出声,眯着眼,“郡王还真是……真是锲而不舍,不过是个不可能的答案,又、又何必……一再追问?”
  “……”
  什么酒后吐真言都是骗人的。
  “你喝醉了。”楚元河拉下脸,反正不是他想要的答案,那就不是真的答案。
  赵清仪又笑,“……我才没醉。”
  她极少饮酒,所以自己都搞不清楚,她是困了还是醉了,反正目之所及,皆罩着一层朦胧氤氲的薄雾,薄雾后的事物也变得格外神秘而绚烂。
  楚元河自不例外。
  赵清仪凝视他半晌,用来支撑脑袋的手顺着桌沿,悄悄摸了过去。
  她觉得自己做的挺隐蔽来着。
  楚元河垂眸,看那只白皙珍珠似的小手,一点点抚上自己的胳膊,再一路往上,最后停留在他脸侧。